标注 – 位置 #184-190
抑郁的人是一种劳作动物(animal laboran),他在没有任何外力压迫的情况下,完全自愿地剥削自我。他同时是施暴者和受害者。自身严格来说是一个免疫学范畴。抑郁症则彻底脱离了免疫学范式。当功绩主体不再能够(继续工作)时,抑郁症就在这一时刻爆发。它首先是一种对工作、“能够”的倦怠感(Schaffens und Könnensmüdigkeit)。只有在一种相信“一切皆有可能”的社会中,才有抑郁症病人发出哀叹:“没有什么是可能的。”不再能够的能够(Nicht-Mehr-Können-Können)导向一种毁灭性的自我谴责和自我攻击。功绩主体和自身作战。抑郁症患者是这场内在战争中的伤残者。一个社会苦于过度的积极性,因此患上了抑郁症。它所反映的,是那种同自身作战的人类。
标注 – 位置 #194-197
工作和效绩的过度化日益严重,直到发展成一种自我剥削。这比外在的剥削更有效率,因为它伴随着一种自由的感觉。剥削者同时是被剥削者。施虐者和受害者之间不分彼此。这种自我指涉性产生了一种悖论式自由,由于其内部固有的强制结构而转化为暴力。功绩社会的精神疾病,便是这种悖论式自由在病理学上的显现。
标注 – 位置 #209-214
过度的积极性还可以呈现为过度的刺激、信息和资讯,它从根本上改变了注意力的结构和运作方式。感知因此变得分散、碎片化。此外,日益增长的工作负担要求一种特殊的时间和注意力的管理技术,这反过来也影响了注意力的结构。作为一种时间和注意力的管理技术——多工作业(Multitasking),并不代表文明的进步。多工作业不是人类新掌握的技能,以便适应现代晚期信息社会的需求。更确切地说,它代表了一种倒退。当动物身处野外捕猎区时,普遍存在多任务处理。这种注意力的管理技术是荒野求生的必备技能。
标注 – 位置 #221-222
人类在文化领域的成就,包括哲学思想,都归功于我们拥有深刻、专一的注意力。只有在允许深度注意力的环境中,才能产生文化。
标注 – 位置 #315-324
正是在赤裸的、极为易逝的生活刺激下,人类变得过度活跃,以歇斯底里的状态投入工作和生产。如今,工作的加速也和存在的匮乏相关联。工作社会和效绩社会并不是自由的社会,它产生了新的强制手段。主仆辩证法并没有导向一个自由的社会,在那里所有人都能够享有自由、闲适。它更多地导向了一个劳动社会,在这里,主人自身也成了工作的奴隶。在这一规训社会中,每个人都身处自己的劳动营里。这种劳动营的特殊之处在于,一个人同时是囚犯和看守、受害者和施暴者。人类以这种方式进行自我剥削。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,剥削也能照常进行。那些身患抑郁症、边缘性人格障碍或疲劳综合征的人群显示出的症状,和那些身处集中营的囚犯的症状十分相似。这些筋疲力尽、困倦不堪的囚犯,如同身患严重抑郁症的病人,变得极度麻木、冷漠,甚至无法分辨躯体的寒冷和看守的指令。我们不禁产生这样的怀疑,现代晚期的劳作动物身患种种精神疾病,也如同一名囚犯,仅有的区别在于,不同于囚犯,劳作动物的营养很好,其中不乏身材肥胖者。
标注 – 位置 #326-328
在当下消极的社会发展趋势中,思想受到的影响和伤害最小。尽管世界的未来取决于行动者的力量,而非思想。然而思想对于人类的未来不是无关紧要的。在积极生活的各项行动中,思想是最富有行动力的,在这一点上它超越了其余一切行动。
标注 – 位置 #328-329
那些富有思考经验的人,将很难不去赞同加图(Cato)的名言:‘当他表面看来无所作为时最为活跃,当他独自一人时最不孤独。’”
标注 – 位置 #402-405
如果一个人只拥有去做某事的能力,缺少不做某事的能力,那么他将陷入致命的过度活跃之中。如果一个人只有去思考的能力,那么思想将迷失在一系列无止境的对象中。沉思(Nachdenken)也便不可能存在,因为积极的力量,也就是过度的积极性,只允许“持续不断地向前思考”(Fortdenken)。
标注 – 位置 #664-665
社交网络中的“朋友”承担的主要功能在于,提升个体的自恋式自我感受。他们构成了一群鼓掌喝彩的观众,为自我提供关注,而自我则如同商品一样展示自身。
标注 – 位置 #717-719
当生产力达到一定程度时,自我剥削比他者剥削更有效率,功能更加强大,因为自我剥削伴随着一种自由的感觉。功绩社会是自我剥削的社会。功绩主体不断剥削自我,直至精力枯竭。他发展出一种自我攻击,并往往以自我毁灭为终结。建构自我的项目(Projekt)如同一枚子弹(Projektil),功绩主体开枪瞄准自身。
标注 – 位置 #849-854
传统意义的革命拥有明确的目标,推翻工作场所中的异化关系。“异化”意指,工人在工作中无法辨认出自己。在马克思看来,工作是一种延伸的自我去现实化(Sich-Entwirklichung)。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后马克思时代。在新自由主义政权中,剥削不再是以异化和去现实化的方式进行,而变成了自由和自我实现(Sich-Verwirklichung)。这里没有作为剥削者的他者,而是自我心甘情愿地压榨自身,基于一种完善自我的信念。个体实现自我,直至死亡。自我优化通向死亡。在这一语境下,反抗、起义和革命已经不再可能。
标注 – 位置 #869-877
人并非为工作而生。工作的人是不自由的人。在亚里士多德看来,自由人是那些无须顾虑生计、摆脱了其束缚的人。在他面前有三种自由的生命形式可供选择,第一种生命用于享受美的事物,第二种用于为城邦施行善举,最后一种是沉思的生命,通过探索那永不消逝者,而停留在永恒的美的领域。因此真正的自由人是诗人、政治家和哲学家。 他们区别于那些仅仅以生存为目的的生命形式。商人的生命只以牟利为目的,因此是不自由的。汉娜·阿伦特认为,上述三种自由的生命形式拥有一个共性,他们都存在于美的领域,即和他们相伴的事物都不是必需之物,并非为了满足某些特定的目的。拯救美同时也是拯救政治。当下的政治似乎仅剩下紧急命令,它失去了自由。换言之:如今已经不存在政治。当政治中不再有其他可能性,它便近乎专政,即资本的独裁。如今,政治家降格为体制的傀儡,至多算是有天赋的管家或记账员,他们不再是亚里士多德式的政治家。
标注 – 位置 #228-231
“能过的策划”是什么?就是内容大家都懂的策划。要让大家懂,就得进行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介绍。介绍当中如果没有案例就会缺乏说服力,而案例不外乎是这样那样的杂志、网络或电视上都有过的报道。“看,这么多人做过。”简单来说,就是用别人已经用过的题材,而这除了炒冷饭外,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成果。